徐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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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跟你走我的母亲生于1990年,死于2018年。-简讯ing

我的母亲生于1990年,死于2018年。-简讯ing

素欣的葬礼上,雨水滑过我面无生机的脸颊,铺天盖地的沉重吞噬了我的灵魂,也让我往日嚣张的气焰彻彻底底的沉没了,我一声不发任凭雨滴落到我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水神无敌,再侵入我的每一寸皮肤,悲伤亦是,随之而来的,是心脏裂碎的声音,但我没有哭,就这样静静地望着这一切,望着素欣从这个世上消失。
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一定牵着她有些粗糙的手,或挽着她的袖口,叫她一句‘妈’。
早在这之前,我对母亲是没有多大概念的,我真正的母亲,死在了我出生的那个夜晚,难产,我的存在使得她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天,也使父亲在后来所有的日日夜夜里不曾笑过,直至遇到素欣。
所以,父亲对我虽谈不上厌恶,但一定是不喜的。
父亲是一个外科医生,他近十年的青春全奉献给了医院、病人,他挽救了千千万万个家庭,可最终却救不活自己心爱的妻子,留不住自己的家庭。自此,他开始酗酒,一厥不振。
我便是在他的哀叹声中长大的,他除了在我生日前后会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不顾,一个人独自出去灌酒之外,对我也还算是好的,至少,不曾饿着我,在物质上也不曾少了我什么。
那天,父亲领她进门,她挽着父亲的手,脸上因娇羞添了两抹红,身着一条素色亚麻裙,化了温柔的妆容,长得说不上极美,像是那种温婉的江南女子,很养眼的模样,但没有我房间墙壁上妈妈的照片美。
父亲向我介绍,这是我的新妈妈,我凶神恶煞的直瞪着她但不说话,惹来父亲些许的不悦,但碍着面子隐忍着没有发作。她连忙说:“叫我素欣就好,我也没有比你大几岁”。说完不时的抿嘴,眼睛总是盯着地面,倒像极了初见恶婆婆等着审判的小媳妇,而我,就是那个恶婆婆。
那一年,我15岁,她刚满21。
她不常与我说话,只是总会早早起床把一家人的早餐准备好,其中有我最爱的豆浆。一开始倒像是刻意回避我,她总要等我背上书包出了门,这才踱着步子又从卧室走出来。
我那时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我,所以躲着我,在我的心里,总觉得她是外人,虽然那时她已经和父亲领了证,但总比不上我与父亲的血肉亲情,即便父亲没有那么爱我望门庶女。
她的声音总是很轻柔,与她同住了几个月从未见她大声说过什么,她和父亲说话也是轻声细语,她的眼神则像一汪盈盈的潭水吴佳琳,让人不忍对她生出不悦的情绪。与她对比的我总是一副泼辣的恶狠模样,我常常明里暗里嘲讽她是装出来的心机婊。
父亲那时候的酒瘾也因为她的到来减轻了不少,但也仍会在某些想我母亲的夜晚里喝上几杯。
后来,在我刚刚上高中那年一棚新浪博客,父亲终于因为连续几天酗酒加上睡眠不足,在手术台上失误,致使一个年轻的生命丧失了。家属来医院大闹,哭着喊着要父亲还他孩子的命。
父亲想起了母亲去世那日的情形,失踪了一个星期,最后素欣是在一个破旧小酒馆里找到他的,他宿醉未醒声声叫着母亲的名字,素欣无言,付了酒钱和住宿钱便带了回了家。
最后的结果是父亲被医院开除并赔了家属他的全部积蓄,这事才算告一段落。他这一失误赔上了他的前途和此生财产,素欣一个人的工资是很难维持这个家庭正常生活的,我上学是家里最大的支出。
几天后父亲把我叫到房间,他跟我说家里已经负担不起我继续上学的费用了,让我辍学。
素欣执意不同意这件事,这也是她们第一次吵架,素欣第一次大声朝父亲大喊,素欣第一次哭。她说再怎么样我也一定得上学,她去打零工,即便砸锅卖铁艾水水,她不吃不喝也一定会供我上学的。
这也是我,第一次湿了眼眶。
我最终还是得以继续上学,素欣不上班的日子在家做起了零散手工来卖钱。可家里仍然还是入不敷出。她偶然听到她们医院楼下卖早点的阿婆说以后不来摆了,便找她买了她的破旧车摊,用来卖早点,她在每天凌晨5点,天将亮未亮时就得起床准备早点。而她前一天晚上经常将近零点才下班到家,这时醉醺醺的父亲还要找她吵架,她把尚不清醒的父亲哄睡,再轻声走到我房间看我被子是否盖好,这时已经是凌晨一两点。
岁月将20来岁的她打磨成了一个历经沧桑的妇女,偶然瞥见她鬓间的几缕银丝,我的心底泛起了几抹酸涩,不再对她冷言冷语。
我也偶尔会早起去她的早点摊帮忙,她笑着说她一个人能行,却也没有拒绝我的好意。没有生意的时候她就在一旁便做手工,好几次扎破手,她也只是一声不吭的往嘴里一含,拿出来不再流血就继续干活。
之后父亲常常好几天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总是朝她大发脾气或者拿钱,素欣也总是加班到深夜,我一个人的夜晚也会去想着素欣的好,想着素欣为讨我欢心努力学做我爱吃的菜,想着素欣为什么会跟了大她二十几岁的父亲。
我高一下学期的一个夜晚卡迪琳娜,和素欣吃饭时,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开门后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站得笔直的警察,他们来问了下父亲的情况,得知父亲已经小半个月没有回家,也没有跟我们说过什么,这才悻悻地离开。
警察走后,素欣连打了他数十个电话,仍是无人接听,我看见素欣因疲惫带来的黑眼圈上似乎有了泪痕,她手掌往紧闭的眼眶一揉,转身走进了房间孤门一辉。
朦胧中,我似乎听到素欣在房间里微弱的抽泣声。
再一次看到父亲,他的眼窝深陷,神情呆滞,恍然间老了十岁,再也不是往日那个神采奕奕的男人了武德训。
他看到我和素欣时眼眶发红,甚至不禁哭了出来,我第一次看到那样的他,忍不住去想他这段日子去了哪里,又干了什么。
他像是交待后事似的跟我们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比如说好好照顾自己,让我不要再为难素欣,多帮她做做家务,懂事一点。又跟素欣说这几年对不起她,往后仍要辛苦她,最后,他说了等他两个字就又消失不见了。素欣似乎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许跟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总之,她一声不响,就怔怔地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许久。
我们早已对父亲的不着家习以为常。
再一次见父亲,是在监狱张舒涵,家人探监。隔着玻璃窗,隔着电话,我看到了父亲眼角泛起的泪花,听到了父亲声带的颤抖,父亲的头发大半发白了,我这才意识到,他老了。
他因激动而发抖的双手紧紧握住电话,喊着素欣的名字,他说: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予白的妈妈,却没能救的了她。我这辈子最对不起,最心疼的人是你。可是……
是啊,我心里想,可是终究还是让她在所有的日日夜夜里期盼成空,让她温柔的眸子为他落泪,让她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责任和苦楚。
父亲顿了顿,哽咽着说:“你现在还年轻,要是你后悔的话……”
素欣在电话的另一头哭成泪人,她打断父亲的话:“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现在更应该陪着予白,等着你啊。”
父亲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已嘶哑。他说,那段时间处处找不到工作雀部长次郎,想到了以前种种幸福的日子,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他感觉空气中都满是嘲讽和颓废的味道。
他开始借酒浇愁,还曾晕倒在酒吧里,是一个高中同学偶然发现他我想跟你走,给他付清酒钱后带回了家里,那几天他的同学不断地开导他,算劝想开点,说大不了从来再来。
之后同学带他去了他上班的赌门佳慧场,看着那里人们的纸醉金迷,那桌上的仿佛都不是钱,而是一堆不重要的废纸,被人们推来甩去。那一瞬,他的心迷了,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深渊,再也走不出来了九转战帝。
他贪婪的望着堆的老高的百元大钞,向朋友借了点本钱,开始游离于各个由肮脏金钱堆砌起的桌子,一开始手气还不错,后来渐渐的手气开始否,偶尔会赢几把大的,但大部分全是输。
后来终于再也玩不起了,欠了赌友很多,没有人再愿意借他钱去赌,赌友也不再给他面子,直接把他堵在黑巷子里,说再给他一周的时间,如果没有还,就废了他。
这时候同学跟他说,他还知道一条能挣钱的法子,就是……就是要走点险,同学支支吾吾的说着。过了两天,就把他带到了一个所谓的大哥那里。他这才知道,原来同学所说的法子竟是贩毒,可是眼下已经没了其他办法。
他说那段时间是这辈子最黑暗的时候,每天身心受着巨大折磨,痛恨自己的不堪和无用,每天晚上都做梦,时而梦见那些被毒品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时而梦见他曾救过的病人,时而梦见实习导师的谆谆教诲,时而梦见我和素欣。
他终于承受不住自己内心道德的谴责和愧疚,在他把赌债全部还掉之后,还是选择了自首,把他所在的贩毒集团检举揭发,最终判了5年,他说他认,这是他该的。
他说比起那时候内心的日夜煎熬李忠堂,进来这里之后,反倒觉得整个人解脱了。
素欣含着泪,咽了咽口水,想再说点什么,探监时间已经到了。
走出门时,我望着身后那个四四方方,墙壁有些发灰的房子,失了神。父亲会在那里面熬过怎么样的5年,我和素欣又会迎来怎么的5年。
回去的路上,素欣牵过我的手,我头一次心里对她没有丝毫抗拒之意,我俩都没有说话,我在想着以后没有父亲在的日子里,我该以怎样的方式面对素欣,我猜,素欣大概和我想的一样。
父亲不在的日子里,素欣仍是同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准备早点摊,仍然会在闲暇时做手工。只是,在很多时候,她常常望着这座城市的西南方向,那是父亲监狱的方向,我知道,她在等他,她在想他。
我们素欣的关系总算缓和了很多,有时在我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把在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说给她听,她总是温柔的望着我,眼里带笑,或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时候的她,很美。
后来发生的事李晓红简历,让我对素欣放下戒备,与她彻底的敞开心扉。
那是我上高二的时候斯库林,学校运动会,是在三十六度的夏天,我晕倒在跑道上,素欣从一米多高的台上跳下去,滚倒在地上,碎石子把她的腿划了一道几厘米长的口子,血流不止,她拿衣角擦了擦,便忍着痛,背上我直赶往医务室冲去。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我真正把素欣当成了亲人,她走进了我的心里,我也开始愿意和她吐露心声。
一次,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素欣:你为什么会嫁给父亲啊。
她说:“说不清,大概也是缘分吧。”
她继续说,其实从她5岁的时候就认识父亲了,那时候她妈妈得了重病,爸爸跟别的女人跑了,她外婆带着妈妈转了各个医院都没有好转,后来到了父亲这个医院,父亲是她妈妈的主治医生,她偶然听到父亲和她外婆的谈话,好像是说需要动手术,但也不能保证术后能够完全痊愈。
那天她一个人蹲在幽暗又冷清的医院走廊角落里,那时候的她对医生的话一知半解,只知道病床上的妈妈可能会死掉,想着想着大颗泪珠直往下掉。突然从黑暗中走出了一束光,照亮了她小小的心。父亲用手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你妈妈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眼神里透着希望和光亮。
只因为他这一句话,她就真的相信他了。
手术前几天,父亲经常会来找她,跟她说很多很多的话,有些她听不懂,有些她知道,便记在了心里。
手术当天,手术室门口的灯从早晨亮到晚上,所有人悬着的心直到父亲出来的那一刻才落地。“好了,你妈妈没事了,放心。”那是父亲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说完就因劳累过度倒地昏迷了。
素欣说,她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很多,只是心里一直念着父亲对她妈妈的恩情,五岁的她,把这平常的,医生对病人的职责记在了心里。
尽管在几年后她妈妈还是因复发去世,但她还是很感谢他,也感谢医院走廊里那一瞬间的温暖。
“就这样,就因为他救过你妈妈,你就这么嫁给他了?”我忍不住开口。
素欣笑了笑,继续说,“当然不是啊,我大学毕业之后恰好分配到了你父亲所有的医院,然后又一次见到了他。”
“再然后呢”我追问。
只见她腆着脸羞涩的摇摇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这时韦帅望,我看到她眼睛里闪着好看的星光,我嘴角竟也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父亲出狱的那天,素欣拿着几条裙子放在身前比试着,一边问我,哪一条好看。我看了看她,说她穿什么都很好看周惟彦,尤其是今天,特别美。她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着说我嘴真甜,这时站在我面前的仿佛不是往日那个整日柴米油盐,从不在意样貌的女人,而是个急着与心上人约会去的十八岁小姑娘。
在监狱大门等待时,她望着里头,跟我说“予白,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房子跟我们第一次见时不一样”。是啊,不一样,因为两次见面时的心境和情景不一样啊。那一次,我们内心忐忑、沉重和难过,我们恨不得挖一条隧道偷偷把父亲运走。而这一次,是期待、兴奋和重逢,我们焦急地数着每一分一秒,恨不得时间顷刻间快进到父亲出来的那一刻。
终于,大门开了,我们心中沉甸甸的石头落了地,看到父亲出来的那一刻,素欣的眼眶湿了,却仍然带着笑,小跑着过去,挽过他的手。
这天,我很自觉的没有回家,我知道,父亲和素欣很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知道,他们太想念彼此,我给他们留了一个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我就在一旁的笑着默默祝福就好。
之后,父亲去了临近的一些小医院,甚至小诊所找工作,但都因为他有前科一一被拒。无奈,他只得放弃自己的医学生涯,最终去了一家当地的电子厂上班,工资5千,需加班到深夜十点左右。他说不敢有怨言,还能找到工作就该知足了。
很平静的一天,父亲从厂里下班回家,推开门,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的素欣,还有4个是曾经因他入狱最近刑满出来的毒友,地上是一些已经打碎的酒杯。他过去时,发现素欣早已经没了气息。
法医说5人都是中毒身亡,毒是酒杯里的,大概死于3个小时之前,父亲从那几个人口袋里摸出了尖刀,那时我恰好已经回到家,看到这一幕唏嘘不已,忽然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察最终也没有查出所以然,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周戈楠只在一旁一个劲的抽着烟。
素欣死了,但我们活着的人仍要生活,我和父亲也没有要死要活的哭着上演伟大的亲情戏码,我们表面上没有显得太过悲伤,但素欣真的是永永远远的从这个时间上消失了。也许她真的会化成天上某个格外明亮的星星,继续守护着我们,但我们终究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父亲没有再出去工作,而是接手了素欣留下的早点摊,早出晚归不辞辛苦,花了一个月左右时间把摊位卖掉,租了个小店面,我已经毕业开始在医院实习,小店全部由父亲一个人打理,早上很忙,他说也好,充实起来就可以什么都不去想,下午没什么事就看看书,翻翻那些旧相册,然后等着时间去医院接我下班。
素欣走了,这座城市也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发生什么变化,只是,在一条不知名路段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叫‘素欣早点’的小店。我们的生活也很平静,父亲却再也没有喝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