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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支万年历没有天敌要反抗,90后只能抑郁焦虑丧-新民说iHuman

没有天敌要反抗,90后只能抑郁焦虑丧-新民说iHuman

焦虑与狂欢,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重要关键词。
中国年轻人几乎每隔3~5年就自我划分出一代人,青年经常哭诉自己提早进入中年,而有的中年人则自感年轻仁德王后。大量的网络热词盛行,又迅速如秋叶凋谢。人人皆焦虑,怕知道得太少、跑得太慢。
在时代的高压锅下,“第一批90后”的自嘲及“佛系人生”的新境界姗姗来迟。
上一秒还沉浸在“丧文化”里,下一秒就把佛系口头禅“都行,可以,没关系”挂在嘴边,是年轻人变化太快吗?在过去这几年的中国社会,尤其是中国一二线的都市,是“大平原”的状态。所谓的大平原,是一切变化都特别快,某种程度上生长的故土家园没有了洪荒欢乐游,我们成了“大平原上的游牧青年”。
70后、80后的生长环境中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受到集体主义的束缚、规训、压迫,但对于现在的年轻人,他们生活中没有一个天然的敌人存在,这时候,年轻的青春的荷尔蒙该如何去宣泄?
以下内容来自“《生活不在别处——年轻中国人的焦虑与狂欢》新书分享会”实录,一起来数数“XX后”们有多不同。


丧是表面的逃避,底下还是很努力

李梓新:我们有一个小栏目叫《症常青年》,每个时代都有时代症,看似很正常的青年,但大家都是“症常青年”。我想去关注,他们集体呈现的一些时代症。
我稍微列了一点,关键词里边有不想上班,有比较怕死这种结论做的前提。我不知道年轻人有什么怕死,我就觉得还好。现在年轻人有很早买保险的,甚至我有一个朋友,他买了一张戏剧票,到那里发现要穿过一条很黑的巷子才能过去,他就打车回家了。
第二个,干支万年历是年轻人在花钱上新的趋势,比如有的人给动物花钱比对自己还舍得,给猫洗牙能花一千块钱或者做高级的宠物护理。像一个宠物旅馆的生意是很好的,十一黄金周时候都订不到位置。你想,大家都出去玩了,你家里的猫猫狗狗也得住个旅馆吧。

大家都很舍得,一方面自己哭穷,一方面该花钱的地方还是花。我非常惊讶看到90后跟95后对咖啡的消费这么多,我们在办公室讨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情况。他们说因为中学的时候压力大,在这种学习状态下喝咖啡已经习惯了。到今天虽然我的咖啡消费也多,但我仍然很难跟我90后、95后的同事比。
而且,他们愿意花时间去做一些薅羊毛的事情,比如为获得小赠品去大众点评上多点一个赞或者写点评,或者花时间研究一些各种卡券能够打折的东西。在我们看来,可能觉得时间都很宝贵,但他们通过积分又去换了免费的住宿或者机票,这种成就感是很高的。
现在我们好像还倾向于用年龄去划分一个人,但实际上我觉得年龄已经很混杂,20岁出头人觉得自己是中年人,一些中年人觉得自己还蛮年轻,有些老年人却觉得无龄感,他们玩得比我们还嗨,旅游比我们还多。这种混龄是现在中国社会一个很明显的情况。
年轻人天生容易有一种丧的文化,在我看来这种丧文化是表面上的一种逃避,这叫安全区,底下还是很焦急,大家还是很努力在往前继续奋斗。

大平原上的游牧青年

梁莉:我自己还算年轻人吧吹寄制理。在做年轻人研究的时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天啊,每天怎么会有这么多新的东西在发生。”我作为一个研究者,如果我不熟悉它,会特别不好意思。所以我每天都处在一种被新鲜事物刷屏的那种焦虑中,总是动不动觉得自己老了。有种说法很有趣,为什么大家同时觉得自己是个宝宝,又觉得自己是个中年人呢?
我们最近在写一份大的报告,题目叫《大平原上的游牧青年》。过去这几年的中国社会,尤其是中国一二线的都市,我们把它形容成一个叫做大平原的状态。所谓的大平原,就是一切变化都特别快。以前我们会谈论80后是一群怎样的人赵怀安,他们是特别相信努力就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能80后从小长在一个很稳定的环境中,他们会认为如果有个好大学,有一份好工作,在未来就可能达到一个理想的中产生活,这是很多80后当年的一个状态。但到了90后这就发现特别不一样。90后他们从小就很清楚自己所面临的这个世界的风险,我们当时会开一个玩笑,说他们从小在QQ弹窗里面就可以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少问题。

QQ伴随着90后一代的成长
你发现他们早就不会像80后那么乐观,会很早开始退守,更愿意看重当下,看重日常。“日常”这个词其实很有趣,差不多也是在过去几年起来特别快的一个词。为什么日常变得很重要?“大家不再看未来了,对我来说重要的是日常”,这个是我们当时写90后的一个状态。
到了今天,我们开始做很多95后的研究,同时也在持续跟进80后跟90后,我们发现已经不太能用未来跟当下去解释今天年轻人面临的这种时代的状态了,因为未来更加不确定了。今天30多岁的人他不会觉得自己就已经稳定下来了,华为30多岁了都还在裁员,这种风险感是非常强的。所有大的媒体、各种知识付费的平台都在跟你说,未来非常不确定。
整体上来说,不管是人工智能,还是整个社会的所面临的各种不确定性以及政治、经济带来的风险,所有年轻人今天已经意识到,我其实不太有办法能够去控制我的未来,所以我唯一能做的,除了像90后非常好地去把握我的当下以外,我甚至很期待从我的当下中去闯出未来。
QQ浏览器做过一个报告调查,发现用QQ浏览器的50%以上的95后,他们向往的职业是网红。网红真的是一个非常有趣的时代隐喻。网红是什么?网红就是非常典型的在每一个当下都能“用我”,而不通过别的机构去转换自己的价值。
在每一个当下周梓倩,文君竹通过直播实时,就有人给你打赏,去给你认同,给你存在感。只需要一台手机,你就可以通过每一秒你的当下去变现,不用依赖于其他机构跟组织。
对于今天年轻人的状态,我们用“游牧”这个词来形容。大家可以想象游牧者的状态,所谓游牧就是你的故土家园某种程度上没有了。以前大家可能都是在某些很固定的土壤上面生长,大概有一个可以期待的稳定的生活。从小父母教给你的各种各样的社会规则,不会变。
但是今天路易德菲奈斯,在这样一个意志性非常强的陌生人的都市社会里面,你一方面非常自由,但另一方面也非常迷茫。为什么会丧?为什么要养猫?为什么要染头发?为什么不想上班?这些东西全部都是在以前的那个规则里面不会有的,但现在全部变成了一种普遍现象。

游牧还有一个特点,你要离开你的故土家园,必须往前走。但在面临这个大平原时,你没有一个清晰的未来,所以你要每时每刻自己去调整方向,去找找到那个方向。年轻人为什么特别喜欢记手账?虽然都在记手账,但手账在过去几年其实也有一些变化。可能前几年很多人记录买了鞋子,或者今天做了什么,去哪里旅行打个卡。
但在今天,我看到有很多垂直化的手账蓝旖琳,包括单向街的很多文具,它们有非常强的反思性在里面。为什么大家喜欢看单向历?好像每一天都要被挫一下,每一天都要自己跟自己对话一下。
当你在大平原上的时候,你是个游牧状态,没有人能够get到你,父母也不行。在公司,很多年轻人说这个工作我不知道怎么做,或者说互联网运营是一个很新的职业,学校里没有老师懂,老板却说你们年轻人更懂。但我能跟谁学呢?就只能靠自己不断去调整,去总结,然后去尝试,去探索。
对于游牧青年,我们做了总结。第一个特点是,它今天真的更强大了。我们一直用个体化的视角去看中国年轻人的发展,个体化的增强过程非常明显。80后离个体化有一些萌芽,它需要一些地理的空间,需要一些地理的个性。到了90后那,我们说是“个体崛起”,个体越来越去强调我要有我的一个小世界,其实这就到了一个个体演进的状态,你会发现他们还是非常勇敢跟淡定的。相比于几年前,尤其是去看今天的95后可能会更明显。
那种淡定可以从一些他们喜欢的偶像身上看到,比如说现在年轻人喜欢窦靖童,喜欢姜思达快克杀手,像这样的一些。这些偶像本身也非常年轻,可能都是95后,甚至接近00后这样一个状态。他们之所以被人喜欢,是因为他们身上的忠于自我,非常淡定,始终没有被太浮躁、太外面的机遇非常多的社会去影响,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个性。

窦靖童的台风酷似母亲王菲
回想游牧的一个状态,一方面你不太在以前的那个脉络里面,有很多新的可能性,有很多职业上新的可能,今天做电竞、做直播、开淘宝店,都会成为很好的职业。
另一方面,因为没有过去的方向可以遵循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去引导。长辈的经验已然不足以去指导你了,社会在推崇年轻人,甚至在恐惧年轻人。但年轻人会恐惧更年轻的,好像90后会恐惧95后。整个社会在吹捧年轻,年轻人本身也很着急,总希望自己有一些很独特的价值夺天少帅。
年轻人一方面是更强大的,更复杂的,但另一方面它的确又是更流动、更脆弱的。很多时候会丧,丧又分很多种。我们从去年开始观测“丧”,发现从去年到现在它的意义就在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当时“葛优瘫”的时候,丧是一种我觉得加班太累了,感觉身体被掏空,我能不能瘫一会儿?瘫一会儿就是我跟这个世界可不可以暂时不要发生关系,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就静静地待一会儿。

丧已经开始渐渐从偶尔状态变成一种年轻人去看所有事情的一种底色。丧是非常大的一块,还有一块就是抑郁,抑郁已经变成时代的一个普遍问题,不管是自己接触到的年轻人还是自己身边的朋友,大量的抑郁症、轻度抑郁在出现。用三个字去形容就是,“郁急丧”,抑郁,焦虑,然后非常丧。
毛不易有几首歌爆红。他有一首歌叫《感觉自己是巨星》,他用很调侃的方式说,我是一个巨星,但是其实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但是我每天都在想像偶像巨星一样去生活。这是年轻人很真实的状态,我没那么特别,但是我会幻想自己特别,但是我也在去慢慢接受我是普通人。

毛不易,选秀节目《明日之子》冠军

现在的年轻人,失去了天然的敌人

何瑫:从2014年开始,青年亚文化一直是我的一个兴趣点,我持续在关注这个东西。我过去几年写了五篇跟这个主题相关的特稿。
我对亚文化有一些不同的看法,比如大家看直播,可能觉得这个好low,或者去看快手觉得好low。但是其实它背后是支撑这种大众流行文化的运转机制,非常有价值激辩风云,有深度。亚文化的这种现象是真实社会的一个翻版,它有一个非常精密完整的体系,它是一个很完整的线上的社会,一个平行世界。
举个具体的例子,比方说鹿晗的粉丝群体,我当时去采访的时候,他有两百多个粉丝团,现在可能不止这个数量了。鹿晗的粉丝组织,跟现实生活中政治的运转体系非常接近了,有纵向的,有横向的。
比方说百度贴吧的鹿晗吧,它在全球有40多个分会,像现实中的北京市、上海市或者江苏省这样分。然后再根据它的功能去进行分类,比方这个站是专门P图的、发图的,这个站是做翻译的暴利博士,那个站是专门做运营的。
这是鹿晗吧的一个案例,再比方说我去年写MC天佑的时候去做了直播的题目,你会发现它就是一个真人版的武侠世界。在YY上他有很多的工会,工会就可以理解为是一个帮派,主播都是聚集在各个公会下边。那么在这个公会下边有很多的分工,有专门女主播是给这个家族带土豪的,还有专门以做八卦主播为生的。就发现它是一个非常完整的这么一个线上的生态,你在现实社会中能看到的种种问题在这上面全都有,这是第一点。

MC天佑把“喊麦”一词带火
第二点,我发现它是现实人生的一个避难所,他有一个追求理想自我的想法在里边。他们在现实在生活中各有各的问题,比如很丧,他在现实中有很多无法实现的心愿,他们就会在这个现象世界中尝试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具体怎么做呢?就是去找一个偶像,他把自己很多的这种愿望寄托在偶像身上。
基本上是以年轻的女孩为主,她们有很多的苦恼,长得不够漂亮或者说学习成绩不够好,或者说没有钱。最终这些人的想法是去支持鹿晗。鹿晗成功了,某种程度上这也是自己的成功。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是理想中的一个人,偶像恰恰贴补了这个模糊的人影,让影子变得真实,于是大家就一起向着这个人影奔跑。
我今年下半年做MC天佑文章的时候,采访了一个年轻人,18岁,在河南郑州的一个餐厅里面做服务员。当时我问他,为什么喜欢天佑。他说白天端盘子总得给人装孙子,晚上看直播,跟着老大出去埋汰人,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还说天佑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耍嘴皮子都是虚的,帮忙干仗才是真讲义气。他觉得天佑早已经不是一个主播,更像是一个教主传递许多做人的道理。
第三点,我觉得也是一个有意思的点,粉丝有超级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他们基本都是90后、95后、00后这个年龄层,对集体主义有一种狂热。这和我们的认知可能不一样。因为80后的人可能都会觉得90后的人比较自我,认为他们比较散漫,不讲规矩。但是我去采访的时候,发现是完全相反的。他那种行动的热情、守规矩的意识,我觉得是很多大型的机构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他们可以做到。

2015年10月31日中午,鹿饭们在百度鹿晗吧北京分会《我是证人》包场结束后现场举起手幅支持鹿晗。(来源于GQ)
其实大家可以注意一个问题,比方说80后我们小时候喜欢的偶像,往往都是一个很酷很冷、很有个性、很混不吝的的人。为什么呢?因为80后不像70后小时候受了很多集体主义的培训,你去上学,老师要说你要坐端正,你要把手背在后面,你不许看这儿,不许看那,受到很多规矩。
但其实你内心中有一种反抗、一种压迫的欲望,所以当把这种情绪投射到偶像身上的时候,往往这个偶像可能是比较自我比较叛逆的一个形象。
90后、95后恰恰是反过来的,尤其是大城市里的孩子,孤独感非常强烈,他们喜欢一种在集体当中去寻找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大的差别。
鹿晗前一段时间公布女朋友,很多圈外的人看到,就在那幸灾乐祸,说鹿晗的粉丝好多都脱粉了。当时我对这个也比较感兴趣,我就去回访了一些粉丝,你会发现站在圈内他完全不是这样看。
首先他们会说脱粉的比例非常低,另外以他们一种对粉丝的评判标准,会认为脱粉的人就不够格称之为一个粉丝。我意识到,现在和以前的粉丝非常不一样了。在70后、80后里,最著名的有一个粉丝叫做杨丽娟,她是刘德华的狂热粉。

杨丽娟父亲因女儿追星行为跳海身亡,留下遗书大骂刘德华
那个时候的粉丝往往对偶像会有一种占有欲,一个女孩她可能会希望说我要成为他的女朋友,甚至成为他的妻子,如果说他有一天结婚了,那这个人就是一个王八蛋,会这样去想。
但是现在你会发现真正的忠诚度非常高的粉丝,他们不是这样想的。甚至当我们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他会很生气,会觉得你这样的问题是对他情感的一种亵渎。他对偶像的情感已经超脱了世俗的爱欲,是一种宗教式的情感。
所有粉丝组织,它之所以能够发展壮大,而且一直运转下去,很重要的一点是说一定要去给自己构建一个敌人。这个我觉得和70后、80后是很不一样的。
70后、80后的生长环境中其实某种程度上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我们受到集体主义的束缚、规训、压迫,但是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讲,他没有一个天然的敌人存在,那这个时候怎么办?年轻的青春的荷尔蒙如何去宣泄?于是他要自己给自己去找一个敌人,他的经历要找一个目标去发泄出来。
最后一点,是一个思考,互联网让世界变得更开放了吗?这个我其实是存疑的,甚至说我是比较悲观的。原来比较早期的互联网刚出现的时候,可能很多人为互联网唱赞歌,觉得它会让世界更加清晰、更加流通、更加开放,人与人之间能够更加互相去理解。但我觉得,现在人都是高度的分众化,形成了很多小团体,人与人之间的误解隔阂某种程度上可能是在加深的司溟,而并不是说互相的更加理解、更加开放。

李梓新狗洞打一字,“三明治”创始人&主编,曾在《21世纪经济报道》、《东方早报》、《外滩画报》等媒体任职,采访过多国大选和名人政要。
梁莉,青年志基础研究团队负责人,研究副总监,关注都市文化,青年文化与商业创新等主题。
何瑫,特稿写作者,曾就职于《中国青年报》、《21世纪经济报道》、《人物》,现为《智族GQ》总主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