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人语亦可人-知非堂主如是说
第153篇
花如解语亦可人
十八年前，孩子出世。过年时父母来，年货之外还带来一颗对兰花的鳞茎。我看它就是一颗洋葱，母亲细细告诉我，这是对兰，开的花大，好看，而且每过一年会多开一朵。
我寻出一个浅长的陶盆种了这颗洋葱，盆浅，土就半埋着它。天气暖和了，我把它摆在阳台的窗沿上。春天到来，孩子成长，它也萌芽抽叶，陋室里浓浓春意。春末夏初吧，它就旁生出花茎，日日见长，如绿簪如荷苞，茁茁壮壮地就开出一朵花来。花色鹅黄，形似百合，对我而言既熟悉又新奇。花期过后，我趁兴把它换深盆，期待它明年再接再厉多开一朵。第二年它如期而绽，果然是两朵，思慕无期以后每年加一朵，盆里也多了好几颗新头。我为它们分过盆，但对待它们还是疏懒了些，都没有成气候。独这一盆，一直开到一茎上面七朵花，颇为惊艳。
第八个年头，到了它的花期，竟没有抽出花苔来。那时节我正耽于杂务，根本顾不上它。这一年的下半年，我与内子两人慈爱的外婆先后辞世。回头看去，那几年真如放翁诗“鱼鳅群出天将雨，蛙黾争鸣草满庭”，喧闹倒是喧闹，然而我还是我，裹挟其中争不得更躲不过。这对兰仿佛预知世事人心，遂停了花事。
十年间，我也曾给它换过盆添过土，隔三差五地浇水，它只是寂寂地一年年默默地过，那如洋葱的鳞茎也不见长。我对它可算得不离不弃，而它只添了几茎孤叶而已。十年来人事纷纭，只觉得时时处处捉襟见肘，哪里顾得了这芥子般的小事情呢董湘昆。前年因为要租屋来陪孩子上高中，安顿后我就把它和两只养了好几年的小龟一起带来。不为别的，只是隐隐觉得它们都是活物，不可弃去，除此也无他意。在租房处，我也是把它放在阳台，虽又换了一次盆土，却并不指望它能够怎样。想不到三年陪读将满，这棵对兰在停花十年之后，竟优优雅雅地孕出一支小花苔来。
暌违十年的花信，令我感喟。想这十年恍如一瞬，东风依旧年年顾，人花对面不相闻，我竟莫名地生出些愧疚来。十八年后我才想到去多了解它一点，其实这对兰是石蒜科孤挺花属的，并不是兰花，它的气质也不与兰花一类。一花一草自有本心，它应知道，这身与名未必都能够称心如一啊。世上爱花人虽多，善养如秋先者何其少哉。若要花开好，还需解花语，但万物有灵，花亦未尝不解人语也。
暮春日暖，我且静待花开。